揭開天然漿釉的秘密

揭開天然漿釉的秘密



從事陶藝創作以來，追求健康、無毒、自然、環保的作品，一直是個人努力的方向與一貫的宗旨。因此，我捨棄了那些五顏六色繽紛華麗的陶藝釉藥，決定師法自然，採取柴燒模式或以天然的土石與灰類（木灰，稻草灰、蛋殼灰、石灰…..等）調和成為釉藥。


　 　眾所周知，現代陶器製作與古代已大不相同，所採用之原料大都已經過篩選與純化過程，其優點是可以達到品質穩定與大量生產的需求。然而這些以金屬化合物發色的釉藥，怎麼看都無法讓人感動，因為它們不夠自然。甚至某些金屬氧化物本身含有毒性，例如氧化鉛、氧化鋅、氧化鈷….等，再如某些無光釉所使用的高量氧化鋇，雖然可以讓釉面產生溫潤如玉半無光的質感，但卻含有劇毒。（日本人稱氧化鋇為毒重石，其毒性可想而知。）不僅對創作者容易造成職業傷害，而對環境的污染更是不容忽視。


　至於對使用者健康的影響，雖然目前實驗證實大部分釉藥在高溫在燒製過程中，毒性都已散去（或說被矽酸物質所包圍），然而太多前例告訴我們，現今驗證無毒的物質，過得幾年，科學家根據更先進的儀器分析，無毒其實是有毒！！這樣的結果讓人心驚，更促使個人在釉藥研究歷程中，不斷的思考與尋覓到底什麼才是天然而無毒的釉藥。


　　要研究這樣的問題，當然便不能以現代釉藥學的角度來思考，換句話說，數百年前的中國，那個半農半陶的時代，不可能有純化的氧化物發色劑（如硫酸鐵、碳酸銅….等），也沒有計算釉式的莫爾數（個人咸信，當時大部分陶工都是文盲），在這樣的環境之下，又是如何創造出美麗的青瓷和瑰麗璀璨的天目釉系列呢？他們所擁有的應該只是窯場附近唾手可得的天然土石，家裡爐灶內的木灰和稻穀收成後用來做肥料的稻草灰吧！這些天然的灰類，含有釉藥當中所需要的石灰和矽酸，更有磷酸、鐵、甚至多種微量元素。
　

　天然土石中則除了長石及石英物質外，也有天然的鐵、銅、鋅、鈦……等等各種自然的元素。這些自然又微量的元素在高溫中產生微妙的變化，因為來自自然，變化也自然，雖然不若現代陶瓷顏色鮮豔多采多姿，但依舊風情萬種，且愈看愈耐人尋味，正所謂：夢裡尋它千百度，驀然回首，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！


　　中國的陶瓷發展史清楚的告訴我們，有宋一代，單色瓷的燒製可謂世界之最，不論是北方汝窯、定窯、鈞窯抑或南方龍泉窯、修內司窯、郊壇窯、建窯…..等，不僅當代名聞遐邇，也讓後人因喜愛而競相仿製，更開啟了其後元明兩朝的青花發展史，隨著中西交通的拓展，在全世界大放異彩。君不見今日世界蘇富比拍賣中心所拍賣之青花瓷動輒上億，甚至日本更以中國之曜變天目為其國寶，這是中國人的驕傲，但也是我們的負擔！


　　說負擔一點也不沈重，因為歷代的戰亂早就讓這些名瓷的釉方消失殆盡，加上清末外強侵入頻仍，珍貴的文化國寶幾乎被搜刮一空！曾經盛極一時的宋瓷，留給後人的竟只是一座座破敗的古窯址和成千上萬堆積如山的殘片。


　　拜科學進步之賜，透過對殘片的分析和檢驗其中的元素，近代有許多陶藝家已成功的燒製了各式天目及青瓷。然而這些成功的範例並無法令我感動，且不能滿足我的求知慾，因為那依舊太人工化。我要追求的是師法古人，以古人之法重現真正天目與青瓷的面目。


　　何謂古人之法呢？說穿了，就是所有釉藥原料都使用天然土石和灰類，不添加任何金屬氧化發色劑。


　　這樣的研發過程當然很辛苦，手邊也沒有任何一本可供參考的資料，就憑著個人的堅持和毅力，歷經數載寒暑，加上天然釉漿的發現，終於獲得一些初步的成就。


　　何謂天然的釉漿呢？眾所皆知，目前市面上所看到的釉藥都是使用生調和的方式，亦即組合了所謂A、B、C、D四組物質及金屬氧化物（發色劑）而產生，透過莫爾式的計算，求得各物質間分子數的平衡。將這些釉藥原料混和，加上水，經過球磨機（或稱磨釉機）長時間磨細之後，就是我們常見的釉藥，因為成黏稠乳狀，故稱之為釉漿。而天然的釉漿就是沒有經過人工調和的程序，天然的泥漿，不需要任何助溶劑，它，就是釉藥。從今人研究中發現，建窯的天目碗都是用這樣的釉漿燒製而成，日本的益子燒所用之益子赤粉（即蘆菬土）亦屬此類。


　　我們台灣也有這樣的好東西，只是之前一直沒有被發現。在一次釣遊的旅程中，於南台灣的某條溪流中游，意外的讓我發現這樣的泥土，不需要添加任何化學原料，以六十目的篩網過濾後即可上釉，1250度氧化燃燒即成黑天目；1290度還原燃燒便是兔毫。若以百分之八的比例取代青瓷釉中的硫酸鐵，便燒出仿南宋官窯的天青釉。為了慎重起見，個人將此泥土送至台灣手工藝研究所進行化學成分分析（如附表一），分析結果與日本之益子赤粉在成分上非常接近，證實這泥土確是天然的釉漿。


　　研究到此，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，實則不然，另一個漫長的研究階段正要開始。眾所皆知，古代陶瓷皆是以龍窯燒製而成，不同於現今的電窯和瓦斯窯，它是以柴燒的模式來進行的。是故，柴窯釉燒才是個人下一個挑戰的目標！



作者:翁念叔....福鑫茶業邀展陶藝家